记者：我们常常在电影和电视剧里面看到，地下工作者的生活都是很安逸、很风光的，住的是花园洋房，穿的是西服革履，戴的是珠光宝气，出门有车代步，进的都是歌厅、舞厅、餐厅……
李忠效：为了情报工作，有时需要这样。这只是一部分情报人员的工作状态，不能说影视作品反映的生活不真实，但是这样的场面多了，就会给人造成一种错误的印象：这就是所有情报工作者的生活状态。其实不然。沈老和华老的生活状态就不是这样。他们的公开身份是国民党机关里面的小职员，不可能那么风光。特别是抗战时期，重庆的小职员生活很艰苦，工资低，房子小，伙食差，生病了都吃不起药，沈老差点死于肺病和疟疾。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，他们仍然对党的情报事业忠心耿耿，兢兢业业。因此我在写作沈老和华老传记的时候，我感到我的精神世界得到了升华。
“写这部传记，我花费的心血最多”
记者：写这部传记是不是要看很多资料？
李忠效：是的，我列在传记后面到“主要参考资料”书目将近50部，字数大约2000万字。到目前为止，我已经出版了16部文学著作，写这部传记，我花费的心血最多。不仅看的资料多，走的路也多。为了把这部传记写好，我专门到沈老和华老工作过的地方走了一遍。如沈老的家乡泰兴，沈老和华老求学和工作的地方上海、杭州、重庆、南京。在杭州，我甚至去了平时很少有人去、沈老和华老当年谈恋爱的地方——九溪十八涧。到那里去勘察周围的环境，为的就是要把故事写得更扎实。沈老对我写的书稿非常满意。
记者：您这样认真，是为了写出一部传世之作？
李忠效：不。我只是为了记录一段真实的历史，甚至不是为了出版。沈老和华老的传奇经历应该好好记录下来。文坛是个名利场，凡是在文坛上混的人，大都要争名逐利，包括我本人也不能脱俗。但是面对沈老这样的隐蔽战线的老前辈，我怎么也“功利”不起来。另外，我早已是一级作家，技术职称到头了，客观上也不需要我那么“功利”。
记者：从开始采访到最后完稿，一共用了多长时间？
李忠效：我是2004年4月接受任务的，到2007年5月定稿，三年多一点。按照我平常的速度，三年我可以写三到五本书。我花三年写这样一本书，我认为值得。对于一个从事写作的人来说，总是希望自己写的东西能有更大的社会价值。好像有什么人说过，作家应该成为一名“时代的记录者”。我做不到这么高，当不了“时代的记录者”，能把一个值得记录的人物经历记录下来，我就满足了。2001年6月，在中国共产党建党80周年前夕，沈老在接受中央电视台主持人倪萍采访时曾说：“历史，该解密的可以解密，不该解密的还是不能解密。”我认为，工作在隐蔽战线上的同志，他们自己可以甘当“无名英雄”。但是党不能忘记他们，国家不能忘记他们，人民不能忘记他们。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有些历史事件已经解密，我们应该把他们的事迹记录下来。这是党的财富，是人民的财富，是共和国的财富。
“沈安娜是个了不起的英雄”
记者：沈老的经历与别的情报人员有什么不同？
李忠效：沈老与别的情报人员最大的不同，就在于她打入国民党内部最深。从现在已经揭密的中共情报史来看，在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，有三个人物特别值得一提：钱壮飞、熊向晖、沈安娜。钱壮飞潜伏在国民党大特务头子徐恩曾身边当秘书，#p#分页标题#e#1931年4月，中共中央特科负责人顾顺章被捕叛变，钱壮飞获得情报，及时通知在上海的周恩来等人安全转移，大部分人脱离危险。熊向晖潜伏在胡宗南身边当副官，1943年5月和1947年3月，两次送出蒋介石要“闪击延安”的情报，使得中共中央化险为夷。而沈安娜潜伏在蒋介石身边，那是国民党的“心脏”。蒋介石主持召开的所有重要会议，她几乎都能知道其主要内容，她所发挥的作用，可想而知。
记者：我们知道，沈老在蒋介石身边潜伏了11年，最后安全撤离，她和华老的情报经历，是中共情报史上的典范。这期间就一次也没有引起怀疑么？
李忠效：曾经两次引起怀疑，第一次是1942年，他们的直接领导人徐仲航被捕，她受到很长时间的审查，并与党组织失去联系；第二次是1946年，蒋介石在很小范围的会议上策划全面反共、挑动内战的阴谋被沈安娜传出，中共方面由于当时尖锐复杂斗争的需要，及时揭露了蒋介石的这一阴谋，蒋介石很恼火，下令严查。沈安娜巧妙地躲过了调查。
记者：沈老为了情报工作，有大房子不搬家，甘于艰苦；立法委员不当，甘于当小职员，这种精神确实值得颂扬。
李忠效：沈老去世后，我到八宝山与她告别。我看到告别大厅外面有一幅对联：冰清玉洁独立寒冬笑傲霜雪，丹心素裹智闯虎穴勇斗顽敌。这是沈老一生的真实写照。沈安娜是个了不起的英雄。
记者：你认为我们应该向沈老学习什么？
李忠效：学习她对党的忠诚，学习她坚定的信念。我在写介绍沈老事迹的文章时，特别总结了这样几句话：信念使她坚定，信念使她勇敢，信念使她顽强。她的革命历程，是坚定的信念伴随的历程；她的工作业绩，是坚定的信念促成的业绩；她的辉煌成就，是坚定的信念创造的成就。
记者：听说沈老逝世，还引起了李源潮同志的关注？
李忠效：是的。沈老去世后，我接到沈老的女儿华克放的短信，她说，中组部部长李源潮对沈老的去世做出批示，称沈老是对党有重大贡献的隐蔽战线英雄。她还说，这个批示不仅是对沈老的评价，更是对我们隐蔽战线无数无名英雄和国安战士的鼓励。我还知道，春节的时候，李源潮还派人给沈老送过贺卡。李源潮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、中央书记处书记、中央组织部部长，在沈老离世前和离世后，他对沈老这样关心，说明了党中央对隐蔽战线老同志的重视。党不会忘记他们，人民不会忘记他们，共和国不会忘记他们。
记者：你给沈老和华老写的传记叫什么名字？哪里可以买到？
李忠效：书名是《丹心素裹的岁月——中共情报员沈安娜、华明之的故事》。但是现在哪里也买不到，因为目前只在安全部内部出版，供国家安全部系统干警作为传统教育资料阅读。什么时候公开出版，需要由国家安全部有关部门批准。
这些年，看了不少写海军著名作家李忠效的文章。坦率地说，我认为有的写得还可以，有的写得很一般。很一般的原因不是别的，主要是看了感到不过瘾。他们往往只罗列李忠效的作品，把写人物变成了写作品介绍。我知道我也写不好，甚至更是班门弄斧，关公面前耍大刀，虽然几易其稿，仍然不敢发表。那为什么今天敢斗胆“亮相”？我只想让大家从我的角度，看看我心目中的李忠效。
